Wednesday, December 27, 2023

第一章 藝術家的戰鬥



異都的新複合式購物商場StarLight即將開幕,凱蒂這次沒有置身事外。為了準備提普教授的造型展「星之彩」,凱蒂跟著教授,在開幕的前一天來到位於StarLight裡的特設會場。身為研討課的學生,凱蒂也提供了一件作品參與展出,雖然教授一貫地沒有什麼意見,但凱蒂也使出了渾身解數。她的作品是夏塔克鳥身女妖,身上的鱗片和眼睛使用特殊材質製作,如果直視女妖的眼睛太久,或許會被帶到宇宙的深淵也說不定。她和StarLight的工作人員一起把所有雕像都放到定位,並且測試了打光與音效,還有部分可以互動的特效演出,不僅凱蒂自己很滿意,教授和StarLight的展覽邀請人也都很滿意的樣子。忙了一整天,其他人都出發去吃提早舉辦的慶功宴,只有凱蒂和教授婉拒了邀約,一起待在會場啃著三明治,檢查有沒有還需要改善的地方。


異變就在凱蒂和教授打算離開會場的那一刻發生。時間已經很晚了,大樓裡只剩下守衛和巡邏中的異能鎮壓局幹員,所以當會場外突然傳來巨響,凱蒂一時之間愣住了。就在凱蒂的眼前,異能鎮壓局的幹員從會場外摔進來,不偏不倚的砸向凱蒂的作品,在一片狼藉中掙扎。


「...快...快逃...」


滿身瘡痍的幹員擠出這段話之後就昏了過去。黑色的獸型怪物發出不應該出現在世界上的的咕嚕聲,從被打碎的玻璃窗中走進來。怪物看起來像頭的地方有著巨大的嘴,從牙縫裡流淌著惡臭的膿液,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瘦長身軀由超出常識的幾何形狀組成,看起來像腳的器官有時候是四隻,有時候卻又像蜈蚣一般多的數不清。從頭部的皺褶中有時可以看見閃著紅光的眼睛,但每次看,似乎位置和數量都不太一樣。彷彿世間所有汙穢組成的煙霧圍繞在怪物身邊,讓怪物的真身更加難以看清。


對一般人來說,要不是被怪物嚇得無法動彈,不然就只能奪路而逃,而正常狀態的凱蒂或許會對眼前造型千變萬化的怪物感到癡迷,躲在一旁畫起速寫,但現在的凱蒂氣瘋了。不知道哪來的壞狗毀掉了她一整個月的心血,無論如何是趕不上明天的展出了,這滿腔的怒氣該往哪裏發洩?答案不言自明。凱蒂重重地往前一踩,白色團塊在空中展開。你也給我碎成好幾塊吧,別以為能死得乾脆。


彷彿回應著少女的怒氣,怪物將目標從倒在作品中的幹員轉向一身白衣的凱蒂。說時遲那時快,怪物的身體彷彿伸長一般,一瞬間就跨越了兩者之間十來步的距離,揮著前爪向凱蒂襲來。爪子在碰到凱蒂的前一瞬間被白色團塊構成的盾牌擋住滑開,發出刺耳的噪音與強烈的火花,在白色盾牌上留下了深深的爪痕。白色團塊蠕動變型,修復了被撕開的部分,但怪物沒有給予少女喘息的時間,從各個方向進行著撲咬爪擊,時不時類似舌頭的器官還會伸長戳刺,試圖突破白色團塊的防禦。怪物身上的膿液帶有腐蝕性,凱蒂專心地閃躲惡臭的膿液,讓白色團塊承受怪物的攻擊,隨著幾次交鋒,凱蒂也漸漸掌握了怪物攻擊的模式。就算長的再醜畢竟也只是野獸,差不多可以反擊了。


白色團塊改變了型態,就像液態磁鐵被磁場影響一樣,當怪物的爪子再次掃來時長出了尖刺。這一下似乎傷到了怪物,讓怪物停下了瘋狂的進攻,向後退了回去。凱蒂操控著白色團塊,在空間中畫出無數個黎曼曲面,高速變型擴張的銳利邊緣確實地傷到眼前的怪物,也漸漸地把怪物逼到了牆邊。最後一擊了,凱蒂把黎曼曲面塌陷收縮,包向已經無路可逃的怪物。


完美的銳利羅網陷入怪物身邊的厚重霧氣中,凱蒂卻沒有碰到目標的實感,突然,從凱蒂身後死角出現的一擊狠狠地打中凱蒂,把凱蒂打飛出去。


在落地前,白色團塊柔軟地接住了凱蒂。她的洋裝和裙子被撕開了一道很大的口子,膿液也持續地腐蝕著她的衣服。凱蒂撕開沾上膿液的部分,讓衣服自行緩緩修復,白色團塊塑型而成的衣服雖然不厚,但裙擺多餘的布料還是擋掉了剛剛那一擊。凱蒂看向她原本的位置,怪物正隨著展台側面和地面的夾角噴出的濃霧中鑽出上半身。還能這樣移動嗎?凱蒂生氣地跺腳,趁著怪物還沒全部出現,再次操控白色團塊攻了過去。


突然間,一陣暈眩襲來,空間如同字面意義一般產生扭曲,讓凱蒂無法站立,四腳著地跪在地上。鑽出空間的怪物迅速伸長醜惡的身軀逼近凱蒂,大口往目標咬下,這次牠準確地瞄準了凱蒂的頭頸,準備一口了結眼前煩人的白色蛆蟲,但就在殺死目標的前一刻,怪物的眼前突然一片白濁,失去了目標。


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。當凱蒂因為暈眩而倒地時,她直覺地理解怪物正發出致命一擊。放出去攻擊的白色團塊來不及防禦,那就只剩下身上的衣服了。凱蒂的衣服像融化一般變回蠕動的白色團塊,如同花瓣一般向上展開迎向怪物,像自己的睡眠繭一般把怪物包裹在其中,然後她往旁邊一滾,躲開砸向地板的白繭。怪物雖然在第一時間抓破了白繭,但隨著更多白色團塊回填,漸漸地怪物已經趕不上白繭修復的速度。為了不讓怪物逃脫,這次凱蒂不再切割,而是維持著捕捉怪物的手感將白繭擰緊,如同蛇將老鼠吞下一般,用力再用力,將怪物絞殺。


用力再用力,凱蒂將白色團塊壓縮、扭轉,直到終於感受不到掙扎,才小心翼翼地解開了白色團塊。在白色團塊中央的是一團包裹在膿液中的黑紅色蠕動肉塊。膿液像觸角一般試探性地往四周伸縮,然後和肉塊一起,在濃煙之中消失。


「你活該!」幾乎已經脫光的凱蒂一手插腰,一手指向消失中的怪物肉塊,發出她的勝利宣言。她在昏倒前總算還記得用白色團塊做了一件簡單的衣服穿在身上,然後才倒在提普教授的懷裡,失去了意識。


戰鬥結束時,提普沒有先處理周遭的一團混亂。他蹲在昏倒的幹員旁,在他的耳邊喃喃自語。然後才站起來迎接趕過來的鎮壓局幹員和其他工作人員,一起收拾殘局。幸好StarLight的工作人員中有人擁有空間系的異能,總算是把戰鬥中損壞的設施恢復原狀。但損壞的展品就沒辦法了,要求外人修復藝術家靈魂的結晶也是強人所難。提普只好把損毀的展品一起搬上車,抱著昏倒的凱蒂離開。


凱蒂再次醒來時已經早上了。她睜開眼睛,眼前是熟悉的提普教授研討室的天花板,自己居然在系上的魔窟睡了一晚? 就像等著凱蒂醒來一般,一個華人女性穿著圍裙,手拿著托盤從研討室深處走了出來。「我最親愛的凱蒂同學,」化身成華人女性的提普教授把托盤放在桌上,拉出另外一張椅子坐下來。「早餐吃蛋餅,我們還有豆漿。昨天幫忙佈展到那麼晚真的辛苦了,今天就好好休息吧。」


凱蒂揉揉眼睛,在假寐的躺椅上坐了起來。昨晚難得那麼生氣,說起來自己的作品被毀掉了啊。看著又落寞下去的凱蒂,提普教授在桌上用能力重建了展場。3D立體投影風格的展場在早餐上面轉啊轉,凱蒂驚喜地發現自己的展出位置被放上了「壓軸公開」的牌子。「昨晚和大夥討論之後,決定把你的作品當成整個活動的彩蛋,最後一天再公開。」「所以就要再麻煩妳提交新的作品囉。做得到嗎?」


這是當然。提普教授用慈祥的表情看著凱蒂凱蒂狼吞虎嚥地把早餐吃完,捲起袖子就往工作室跑去。這才是屬於藝術家的戰鬥。這才是屬於凱蒂的戰鬥,點燃鬥志的她會交出什麼作品,每次都讓教授無比期待。


夜晚,華人女性版本的教授把凱蒂放在研討室的椅子上,幫她蓋上毯子,為了不吵醒她,教授沒有開燈。她/他點開躺在信箱裡的匿名信,露出招牌的慈祥微笑表情,但不知道為什麼,在螢幕的藍光照耀下,教授的微笑看上去無比邪惡。她/他刪掉了信,關掉電腦。太陽還要很久才會再度升起,願黑夜眷顧藝術家的夢,願幻夢境眷顧凱蒂的安眠,提普教授拉上窗簾,默默地對著不知名的黑暗獻上祈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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